抬眸,男人定定的凝住近在咫尺的女子,他一双沉郁的眼眸,浸了房间里忽明忽暗的烛影,像浮了一层面具般,遮住了瞳底的一切情绪。惟有一把清冽的嗓音,平静的可怕。
他说:
“岑立夏,你是因为舍不得,所以才不肯杀我吗?”
他多么希望这是真的。
“因为你对我还有情,所以哪怕我是害死司徒锐的凶手,你也不忍心对我下手吗?”
一字一句吐尽言辞的男子,说到此处,薄唇甚至微微向上翘了翘,攒开一抹嘲讽的弧度。
却不知,他究竟笑的是她,还是自己的异想天开。
那笑容,刺进岑立夏的眼底,只觉如被火炙一般,疼的叫人窒息。
哪怕他是杀害司徒锐的凶手,她都不忍心对他下手吗?
男人薄凉的语声,一丝一丝的回荡在岑立夏的耳畔。这是真的吗?她真的如此吗?
她如何对得起司徒锐?
是呀,杀他的人,此时此刻,就在她的面前,她却迟迟下不了手……她怎么对得起司徒锐呢?
抬眸,岑立夏望向这近在咫尺的男人。
他是故意刺激她,想要迫的她杀了他吧?
所以,她才会从他映着她容颜的瞳底,清楚的看到倒影在其中的灼灼痛楚与绝望,甚至乞求吧?
他要她杀了她,他要死在她的手下。
是呀,杀了他,他便可以解脱了。
她亦可以解脱了。
心中有个声音,不断这样告诉着岑立夏。
女子不禁望向一旁的棺木。冰冷的棺柩里,司徒锐静静的躺在那里,眼眸紧闭,唇瓣微抿,俊朗的脸容,神情安然,如同睡着了一般。
死亡,让人再也不会痛苦,隔绝人世间的一切恩怨情仇,多好。
徒留活着的人,继续忍受那无尽的折磨。
被赫连煊迫着握住的匕首,镂花刀柄,狠狠硌着她的手,那样冰冷的利刃,如今被两人的体温,也浸的如此灼热而潮湿,烙着岑立夏的掌心,有刺骨的疼。
但只要,她将它轻轻往前一送,这样的痛苦,就会结束吧?
岑立夏望了望抵在男人胸前的锋锐刀尖,又望望面前的男人,她张了张嘴,开口道:
“赫连煊,既然你这么想死,我就成全你……”
话音响起的同时,女子紧紧握住手中的匕首,往前一送,只听一声极清脆的利刃划破**的声响,那尖锐的刀尖,瞬时狠狠刺进男人的体内,毫不犹豫,毫无停顿,穿透他的心房,直没入柄。
滚烫的鲜血,瞬时从被抵住的伤口处,汩汩流出来,染红了男人胸前大片青灰的衣衫,也浸透了岑立夏的双手。
却是那样的冰冷。
冷到她再也握不住那湿漉漉的刀柄。
男人却仿佛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他只是深深的望住她,无限的眷恋与不舍,像是要将她就此烙进他的瞳底,一并带走一般。
仿佛这是他能够唯一拥有的属于她的印记了。
“夏儿……”
赫连煊喃喃的轻唤出声。他凉薄的唇,甚至无意识的抿开一丝浅浅的笑意。
这便是他倒在地上之前,吐出的最后两个字了。
夜色如晦。天地之间,惟余丝丝血腥之气,浸满整个灵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