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娘娘您走了之后,陛下每日都会到这里来……”
小丫鬟轻声道,“有时候,陛下什么都不做,就成夜成夜的坐在你曾经坐过的地方,谁也不见,也不说话,直到天明……”
这三年来,她早已见惯了那个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是如何怀念着面前的女子的,那样的情深,那样为斯人已逝的痛苦,那样求而不得的辗转反侧,都让她深深的动容。
他让她看到,原来,当一个人深爱着另一个人的时候,可以是这样的。
“娘娘,陛下是真心喜欢你的……”
小丫鬟突然冲动的开口道,她知道,像她这样的奴婢这样议论主子,是大不敬的罪过,但是她就是忍不住,这些话,已经埋在她心里太长时间了,从前她以为她家娘娘已经不在人世,但眼下,她就这样好端端的站在她的面前,而且当中还夹杂着最近一段时间的各种流言蜚语,令她更不由的想说些什么:
“虽然陛下从前可能做过对不起娘娘你的事情,但奴婢却能够看得出,陛下心中有您,直到后来,当陛下以为你死了之后,陛下自己也病了大半年,当时,好多大夫都束手无策,因为陛下自己根本就没有好起来的打算,他一心求死,只希望能够下到地府里去陪你……”
生不能在一起,所以,他要陪着她一起死吗?如果她真的对他这么重要,为什么他没有早一点意识到呢?如果他早知道,那么他与她现在是不是,还可以在一起?是不是后来的一切事情,都不会发生?是不是,他与她也不必走到今日这一步?
岑立夏真的很想知道。
但是,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如果”。谁能够有本事,跳到前面,将自己未来的命运预先看一遍呢?
谁也办不到。
我们都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多么残忍。
岑立夏原本以为自己的心,早已麻木,但这一刹那,为什么,她还是会痛?痛到骨髓里,像是被人刀削斧砍着一般,无处安放,无法排解。
只能任由她一寸一寸的漫延到血脉里的每一处。
小丫鬟犹在小心翼翼的讲述着那一段飘渺过往,清澈的嗓音,犹带着些瓮声瓮气的湿意,将一切都不由的跟着染上了丝丝的悲伤:
“虽然,陛下最后被救活了,但陛下整个人,却仍旧像是随着娘娘你一起去了一般……从那儿之后,奴婢就再也没有看到陛下笑过,他亦再也没有宠幸过其他的娘娘,朝中大臣们想要为他选妃,立马就被他驳斥了回去,没有人再敢提;每日除了上朝之外,陛下都会到这溶月宫里来,也不用宫人服侍,只一个人待着,从夜里坐到天明,又或者从天明坐到另一个天明……顿了顿,小丫鬟续道:“就连陛下的一些习惯,都渐渐变得跟娘娘你一样了……娘娘你以前不喜欢吃的东西,陛下也不喜欢吃,娘娘你喜欢在园子里种各种奇花异草,本来你离开之后,那里都已经荒废了,但后来,陛下竟亲手锄草,亲手将园子整修了一遍,又特意找来了你种的那些花花草草的种子,重新又种植起来……”
说到这儿,小丫鬟立刻问道,“娘娘,你现在要不要去看看那个园子?奴婢带你去啊……”
坐言起行,小丫鬟一边说着,一边急匆匆的就要在前面领路。
“不用了……”
岑立夏却拒了绝。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拒绝。她相信面前的小丫鬟所说的一切,她甚至能够想象出那个男人所经历的一切,以及他为自己所做所有这些事情之时是怎样一副情形,正因为如此,她才更加不能够面对。
事过境迁,再重提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只不过是徒增伤悲罢了。
那个男人逃出生天也好,她既然杀不了他,她亦无法原谅他,痛苦由此而生。除了此生再不复相见之外,她想不出他与她之间,还能够有怎样的结局。
她不希望他再来找她,她不希望她还能见到他。
因为她真的不知道,若有朝一日,他再一次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会有怎样的反应,她又应该做些什么。
既然注定他与她不会再有结果,那么今日她知道的越多,只会让她更加难以释怀,甚至难以自拔罢了。
她不想对那个男人再有一丁点的留恋或者不舍。因为任何的心软,都像是对死去的司徒锐的背叛。
单只这一个理由,已经在她与赫连煊之间,划下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就像是二十八星宿里的参与商一样,永不相见。
就这样吧。
只能这样了。
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娘娘,奴婢不明白……”
小丫鬟却显然为着她的拒绝,而耿耿于怀,“奴婢不明白,为什么陛下那样的爱着娘娘,而娘娘你心中也有陛下,你们却还是不能在一起……”
她是真的不明白。相互喜欢的两个人,不应该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吗?
为什么面前的娘娘与从前的侯爷,会沦落在这个地步呢?
岑立夏也不明白。她也很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样发生的。
太多的恩怨,太多的爱恨,终于让她与他走到了今日这个局面。谁对谁错,孰是孰非,这一刻,她已然分不清。
而将来,将来会怎样,她亦不敢想象。或者,她根本想象不出来,那会是怎样的一副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