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炯一碗饮尽,刚要再倒,卢和铃却伸手按住了酒坛,嗔道:“你是来骗姐姐酒喝的吗?这酒度数虽不高,可你明日还要赶路,喝多了伤身子。陪姐姐说说话,别糟蹋了这酒,我可是费了好大心思才酿好的。”
说着,卢和铃自己也端起碗,浅浅抿了一口,脸颊顿时蒙上一层酡红,眼眸也泛起淡淡的水雾,像蒙了一层纱,愈发娇媚。
杨炯见她粉面含春,眼波流转,不觉心中一荡,遂将酒碗轻轻放下,悄悄握了她纤纤玉手道:“好姐姐,我今日听得个极有趣的谜题,说与你解闷可好?”
卢和铃被他温热掌心包裹,颊边飞起两片红云,却也不抽手,只抿嘴笑道:“你平日都是忙着军国大事,还有心思研究什么谜题?那我可要听听是什么新鲜谜题!”
杨炯便凑近些,压低声音道:“你可知把一只仙鹤装进紫檀木橱里,要分作几步?”
卢和铃歪着头想了想,朱唇轻启:“莫非要先量那仙鹤的尺寸?”
“非也非也。”杨炯故作高深地竖起三根手指,“第一步,打开橱门;第二步,把仙鹤塞进去;第三步,关上橱门。”
卢和铃先是一怔,随即扑哧笑出声来,轻拍他手臂:“这算什么道理?那仙鹤岂肯乖乖进去?你莫不是又编故事哄我?”
“好姐姐别急,”杨炯见她笑靥如花,趁势将她手指拢得更紧,“还有后续呢。次日凤凰在林中设百鸟朝凤宴,独缺一位——”
“缺了哪位?”卢和铃不由倾身相问,发丝都跟着轻轻晃动。
杨炯忽将声音压得极低:“缺了那橱中的仙鹤呀!”
见卢和铃睁大杏眼,他方慢条斯理道,“原来它还在橱中琢磨:‘他们既没教我如何出来,我怎好擅自开门?’”
这话引得卢和铃大笑,笑到极处,险些碰倒案上茶盏,杨炯忙伸手扶住,顺势将她往身边带了带。
卢和铃拭着笑出的泪花道:“你这人真真可恨,分明是强词夺理,偏又叫人忍俊不禁。”
杨炯见她云鬓微乱,香腮带赤,不觉看住了,轻声道:“姐姐这一笑,可比那凤凰还要明艳动人。”
话音未落,卢和铃已羞得别过脸去,却将那只柔荑在他掌心轻轻一转,似是嗔怪,又似默许。
杨炯看着她的笑容,只觉得满心欢喜,他见过太多战场的残酷、官场的算计,唯有在卢和铃面前,才能这般肆无忌惮地说笑,才能真正放松下来。
杨炯握紧卢和铃的柔荑,深情道:“好姐姐,以后我定多陪你,给你讲更多趣事,好不好?”
卢和铃点点头,脸颊依旧红着,她轻轻靠在杨炯肩上,声音软软的:“我知道你忙,也不盼着你天天陪我,只盼着你每次出去,都能平平安安回来,就够了。”
杨炯心头一紧,将她搂得更紧,下巴抵在她的发顶,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梨花香:“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呀!”
两人就这般依偎着,偶尔说几句话,石桌上的饺子渐渐少了,那坛梨花春也见了底。
夜风渐凉,吹得荼蘼花簌簌作响,花瓣偶尔落在石桌上,落在两人的肩头,更添三分馨香。
月光透过梨树枝叶,洒在卢和铃脸上,她面色酡红,眼眸含水,像一朵被月光浸润梨花,柔美得让人心醉。
杨炯看得有些愣神,直到卢和铃轻轻推了推他,他才回过神来,轻咳一声:“好姐姐,我吃饱了。”
卢和铃抬眸深深望他,缓缓起身。
但见她纤指轻拂,将腰间罗带解下,轻轻放在杨炯掌中。随即启唇轻唱,声如清泉击玉:
“实心儿待,休做谎话儿猜。不信道为伊曾害。害时节有谁曾见来?瞒不过主腰罗带。”
唱至此句,眼波似水,欲语还休。稍顿片刻,又续唱道: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歌声袅袅,在夜风中悠悠回荡。但见:
月华如练,浸透满院清辉。梨树影疏,荼蘼香冷。那盏鹅黄灯笼在檐下轻轻摇曳,映得二人身影交叠。老黄狗不知何时已悄然退至墙角,唯闻更漏声声,自远方隐约传来。
此情此景,此时此刻,真是个夫妻耦居,穑事怡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