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子安静了片刻,只听风声掠过耳鬓。
景司忆故作犹疑姿态,默了半晌才温声道:“你的身份京城百姓人尽皆知,没有德才在身如何特赦?”
温离语气坚决,真心诚恳说:“求陛下恩赫。”
景司忆回眸看那低头跪地的人,身披如雪的狐裘,光凭侧脸就叫人一眼便挪不开,阿沅进宫偶尔同他说起宫墙外的趣事,这般略略一看,梅鹤卿待温离当真与众不同。
“你以奴籍发到梅家,过的是锦衣玉食的日子,胜过良籍百姓的滋润,因何执意划去?”景司忆平淡一问。
若是先前日子苦,倒还情有可原,但梅鹤卿待失忆之人百般好,便是令人遐想了。
梅家气焰如日中天,何须一个失忆的贱奴帮衬。
温离低眉顺目回道:“贱奴想以良籍嫁入梅家。”
景司忆始料未及,秋水眸惊色稍纵即逝。
温离拳头紧握决心道;“贱奴自知获赦不易,鹤卿虽不在乎市井风言风语,但奴介意,奴若得陛下垂怜恩赫,奴什么都愿意做!”
话毕,湖心亭再陷良久的静默,万籁俱寂独闻风雪谡谡,远方古寺一声钟磬余音喈喈清远。
景司忆抱琴起身,温离垂目不敢与帝王相视。
“裴爱卿与朕道你有做武将的鸿志,倘若是为南晋增添栋梁之才,朕自然准赦,朕要你淳光六年以常科进士科榜首入仕,你可做得到?”景司忆定足在温离身旁,他润声变得清冷。
温离微微一怔,睨着景司忆的黑靴,斩钉截铁道:“温离遵旨。”
“食言即是欺君,望你莫负朕恩。”景司忆警醒一句,迎细雪离去。
温离站起回身,只见白影寂寥,渐渐同雪淡去。
景氏一脉凋零,南晋帝未及弱冠,景安王身中剧毒,摄政王多年无嗣,景阳王稚子年幼。
好心的小公公引温离出去,福身离开。他打伞步入扬扬雪幕。
金阙远,紫宸高,苍天梦梦。
玉墙金瓦,囚的都是与世隔绝的孤人。
一人执红绢伞自汉白玉拱桥而下,肩披玄霄鹿鸣大氅,身躯凛凛,相貌堂堂。身后紧随一名束发女子,着侍卫劲装,眉目锐气不显女儿娇。
温离拱桥下收伞行礼。
景夙经过止步,嗓音深沉问;“何人?”
温离再行一礼,低眉睹男子衣摆道:“贱奴,温离。”
景夙打量温离一番,道;“进宫何事?”
“回王爷,奴进宫求恩赦。”温离睹见男子腰间玉佩,如实道。
景夙看着温离,目光如炬道:“可求得了?”
“已求得。”温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