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执意关掉灯,自己躺在没有铺床单的床上。
酒意现在才涌上来,热腾腾烧着心口,蒸着眼眶。
装着顾川和顾晚山头发的袋子还在他身上,他庆幸自己没有真的送去检测。
顾轻舟已经死了,他对自己说。
事情发生后,有不止一个人用不止一种方式提醒他,或者说帮助他接受这一点。
航空公司派来安抚家属的项先生不厌其烦地对他重复:“温先生,对于发生的一切我很抱歉,但我们真的无法满足您的需求,逝者已逝,请您节哀。”
“我要进去。”
他冲破警戒线,亲自去看,里面什么也没有,他要往更深,更深的地方去,兰姐跨过软趴趴耷拉在地上的黄丝带拉住他,“小温,他们去了我们找不到的地方。”
两鬓斑白的卢老师气喘吁吁把他从办公室拖进一间实验室,里面正在做冲击波与爆压测试,透过一层防爆玻璃,可以看到地面出现了大量凹坑,熔化的金属喷溅开来:“热力学你很了解,你应该知道当时会发生什么。”
还有前几天,顾轻舟的房间里,李雨微和他并肩坐在床头,“我们都该走出来了。”
可是,最后的最后,他还是想起顾轻舟。
在他们为数不多的口角里,只有一次顾轻舟扭头走了,因为他冲动说了分手。
被摔上的门板像直接砸在他脑袋上,他懵懵的,维持着说最后一句话时扭着脖子的姿势,等到斜方肌酸得发疼,他终于意识到,哦,顾轻舟走了。
他给顾轻舟打电话,没有人接,他就一遍一遍打,那时候他还是觉得提分手以前的部分自己没错,接通了恐怕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但是分手两个字就像根引线,一旦点燃了周围就漫开灰烟,等待的过程里被留下的人要一直忐忑地去想另一头到底是炸弹还是礼花,所以他必须立刻和顾轻舟确认,我们就算分开了吗?
听筒里无人接听的提示音像末日广播,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要爆发了,也许不是炸弹,是太阳耀斑,或者脱离了轨道的某一颗彗星。
温执意像所有的地球人一样感到恐慌,聪明的大脑在无能为力的情况下几近短路。
他捏着手机,没有再摁下回拨键,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顾轻舟的手机静静躺在沙发的另一边——屋子里有两道铃声,他刚刚竟然一直没有察觉。
没带手机,顾轻舟就走不远,也许在附近的公园,也许就在小区楼下。
温执意冷静下来,拔出花瓶里的玫瑰又塞回去,算了,拿他买的花送给他太傻,附近找地方买一束好了。
他打定主意,出门前不忘捎上客厅的垃圾。
一开门,六尺大汉拔地而起,顾轻舟在门口蹲得腿都麻了,总算等着点动静,“我就知道你舍不得……”
话说一半,他看着温执意手里的塑料袋,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温执意,你该不会没打算去追我,只是想下楼扔个垃圾吧!”
温执意没有回答,平静地回到房子里,把垃圾放回垃圾桶里。
顾轻舟愣在门口,摸不准他什么意思,紧接着被拽进门去,鞋尖磕了一下门槛。
又一次折回来的温执意将他搡在墙上,来势汹汹地吻他。
等他能顺畅地喘口气儿,扣子已经被解了一半了。
刚才半推半就没少在人身上揩油的顾轻舟立刻化身正人君子,指指大敞的家门,“注意点影响啊温甜心,门开着呢,我差点被人看光了。”
他去沙发上喝了口水,温执意关上门,回来跨过他膝盖,坐在他大腿上。
顾轻舟挠他腰窝,“就打算这么蒙混过关?”
温执意低下头,一缕头发扫过他睫毛,发梢柔软,带着皂香,他小声问:“不行吗?”
“当然不行。”
顾轻舟手都伸进他衣服里了,嘴上还是义正言辞,“这可是原则问题。”
他沿着蝴蝶骨摸过温执意后背的皮肤,轻轻把他向下压,“来,跟我说:我错了,我不想和你分手,原谅我吧老公。”
“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