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仁的眼皮子开始狂跳,我带你一起来请罪,你张口就上演辞官表忠心,戏都让你唱了,你让我怎么说?
他当然不乐意交出兵权,但也深知今日既然来了这里,必要给皇帝一个交代。
皇帝借地方卫所按制需轮流入京班操为名将施家军调来京中,现在那八万骄兵悍将就驻扎在京营旁磨刀霍霍,他能怎么办?
京营二十万人有三成是吃空饷的,剩下的也大多是些老弱软脚虾,拿头去跟别人拼。
要不他今日也不会带着谢启隆来这里,明知道是小皇帝给他挖的坑,还得硬着头皮往下跳。
晏惟初笑了:“朕就知道谢卿不是糊涂人,母后近日心神舛谬、性识悖乱,朕已经命太医尽心为她诊治了,可惜久病难愈,朕一个不察竟惹出这些荒唐事,幸好没闹出什么大乱子。”
“……陛下说的是。”
谢启隆额上冷汗都冒了出来,也终于确信小皇帝对这些事情全都知情,那信就是小皇帝有意放出来的诱饵,他若是没听劝当真按太后说的做了,此刻只怕已然身首异处。
话说到这个份上,张仁愈下不来台。
说谢太后找的是谢启隆,跟他没关系吗?
虽然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事实,但他是京营总兵,谢太后要借的是京营的兵,他没事也是有事。
张仁不情不愿,犹豫再三终于也吞吞吐吐道:“臣年岁已高,也愿意卸下职务请辞,还望陛下明鉴,臣绝无二心。”
“准,”
晏惟初立刻便说,像生怕他反悔,“即日起宁国公张仁卸下京营总兵官及中军都督府都督职,封左柱国、升授特进光禄大夫。”
张仁苦不堪言,他只想卸下京营总兵一职,没说连五军都督府的官职也不要啊……
晏惟初冷笑,想跟他玩心眼,门都没有。
他倒是希望这两个人争气点,真就反了,他也好借机将京营上下将领都换一遍,可惜了。
张仁梗着脖子没吱声,晏惟初接着给谢启隆升授散阶,谢启隆立刻叩谢皇恩。
“臣谢启隆领旨谢恩!”
职位现在没了没关系,他今日帮着皇帝把宁国公拉下马了,皇帝念着他的好,迟早还会起复他。
谢启隆的识相更衬得张仁的沉默像不识抬举,他最终也拜下去,接了旨。
晏惟初心情大好,骄矜颔首:“这信朕收了,事关母后声誉,便当做没发生过吧,尔等不要去外头乱传,到此为止。”
二人拱手称是。
谢逍进来时,正碰上这俩人告退出去。
张仁满脸颓唐失魂落魄压根没注意到他,谢启隆不动声色地跟他交换了个眼神退了下去。
谢逍心知小皇帝这是达成所愿了,摄政王和谢太后耗费十年都没完全拿回的京营兵权,小皇帝兵不血刃拿到了手里。
谢逍照旧被人引领至内殿的珠帘前停步,皇帝的声音自内传来:“表哥知道朕叫你来做什么的吗?”
谢逍淡然道:“臣愚笨,还请陛下明示。”
晏惟初心中发笑,他这表哥若是愚笨,这个世上就没有聪明人了。
那句“朕把京营给你要不要”
到嘴边没有说出口,再等等,还不是时候。
他也懒得说废话,开门见山道:“下头人告诉朕,那日你撤下去没喝完的酒里查出不干净的东西,表哥,你当时既已觉出不对,为何不将事情禀报与朕?”
他的声音里带了些怨念,仿佛在责备谢逍对他的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