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昏沉未醒,氧气面罩下是一张苍白的脸。
她在ICU里熬过了整整四周,依靠营养液过活。
相比上次见面,女孩更瘦了,双颊也凹了下去。
许雅芙坐在床边,手轻抚女儿的额头,柔声唤道:“乐乐,看看谁来了?”
女孩的眼皮颤了颤,似乎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睁开眼。
“讨……讨厌鬼”
那声音细弱蚊鸣,却依旧清晰可辨。
她在说——讨厌鬼。
“这是哥哥呀,乐乐,看,是哥哥。”
许雅芙俯身凑近,声音里带着急切。
“讨厌鬼……”
女孩又重复了一遍。
“……”
许雅芙尴尬地笑了笑,不再纠正女儿的话。
她不该指望一个刚从鬼门关回来的孩子懂事。
女儿也不会懂,自己此刻能躺在这张病床上,能吐出这几个字,大半靠的是眼前这个“讨厌鬼”
。
她转过头,望向儿子,眼有歉意与无措。
周竞诠站在床边,并无回应。
他与女孩对视着,他们的交流止步于此。
就在病房里的空气安静得要冻住时,医生推门进来例行检查,简要交代了几项护理注意事项,又道:“你们之前预交的费用差不多用完了,最好尽快再去缴一些,避免欠费影响拿药。”
许雅芙忙不迭点头应着。
她的面色呈现一种灰白色,眉间有经久不散的愁容,那是一种经年累月的疲惫,在衣着、细纹和神态中显露无疑。
“你照顾她,我去缴费。”
周竞诠拿起床头柜上的住院卡,转身离开病房。
他手里那张住院卡上的姓名是:陶植乐。
他的妹妹姓陶。
陶植乐是他同母异父的妹妹。
陶植乐得的是一种先天性心脏病,有治之症,却无易路。
儿时被误诊为哮喘,直到青春期病情骤然恶化才被确诊。
随着身体发育,负担一日甚于一日,这颗发育不完全的心脏根本不足以支撑她走向成年。
唯一的生路,就是心脏移植。
他们等了一整整年,终于在她九岁那年,等来了供体。
今年,是陶植乐接受移植后的第五个年头。
四个月前,她突发急性排异反应,诱发心肌炎,命悬一线。
签下病危通知书的时候,医生说,这颗心脏支撑不了多久,她必须再次更换一颗心脏。
二次心脏移植在医学上极其罕见,所有移植病人中,仅有百分之五的概率会走到这一步。
陶植乐便是这百分之五中的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