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她诚实地说,“也许上诉,也许寻求更高层面的关注,也许发起公民联署。但我知道的是,我不会放弃。岩叔他们不会放弃。”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你知道吗,槿之,有时候我半夜醒来,会突然想起雨林里的声音。瀑布的声音,鸟叫的声音,风吹过树冠的声音。然后我想,如果有一天,这些声音被机器轰鸣取代,那会是一个多么寂静的世界。不是没有声音,而是没有了生命的声音。”
高槿之伸手,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他的手很暖,掌心有常年握方向盘和相机留下的薄茧。
“我懂。”他只说了两个字。
许兮若感到眼眶微热。这一路走来,最艰难的时刻,不是面对强大的对手,而是那种无人理解的孤独。而此刻,这只手告诉她,她不是一个人。
“等这一切结束……”高槿之没有说完,但许兮若明白。
“嗯。”她点头,反手握紧他的手,“等这一切结束。”
周一清晨七点,许兮若和高槿之已经守在省政府附近的一家咖啡馆。他们不能进去,但希望能第一时间了解到任何消息。
八点十分,陶教授发来信息:“报告已送达传达室,签收了。”
八点半,李瀚明发来消息:“网络上有零星消息提到今天的重要会议,但还没有具体内容。”
九点,会议应该开始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许兮若盯着手机屏幕,咖啡凉了也没喝一口。高槿之相对平静,但他频繁查看手表的小动作暴露了内心的紧张。
十点半,许兮若的手机震动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
“喂,请问是许兮若女士吗?”一个温和的男声。
“是我。您是?”
“我是省政府政策研究室的林研究员。我们收到了社科院提交的关于那拉村雨林开发项目的研讨会报告,写得非常扎实。我想冒昧地问一下,你和你的团队现在在省城吗?我们有几个问题想当面请教,越快越好。”
许兮若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捂住话筒,用口型对高槿之说:“省政府政策研究室。”
高槿之立刻坐直身体,眼神锐利起来。
“我们在省城。随时可以见面。”许兮若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
“太好了。如果方便的话,请你们现在过来一趟,带上相关的补充材料。地址是……”
挂断电话,许兮若和高槿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希望的火花。
“政策研究室找我们面谈……这意味着报告被看到了,而且引起了重视。”高槿之快速分析。
“也可能是例行咨询。”许兮若已经站起身,“但无论如何,机会来了。走!”
半小时后,他们走进了省政府大院。经过严格登记和安检,被带到一栋朴素的办公楼里。林研究员是一位四十多岁、戴眼镜的学者型官员,他已经在会议室里等着,桌上摊开着那份厚厚的报告。
“请坐。”林研究员很客气,“时间紧迫,我就直说了。今天上午的会议,我们研究室负责提供背景材料。你们这份报告在最后一刻送到,我快速浏览了核心部分,觉得里面的观点和证据非常重要,尤其是关于‘绿线’传统的生态价值和文化意义,以及企业过往记录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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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推了推眼镜:“但报告太厚,领导们没时间细看。我需要你们用最简洁的方式,告诉我三个问题的答案:第一,如果这个项目完全避开‘绿线’区域,技术上的可行性有多大?第二,除了完全停止项目,有没有中间方案,既能保护核心生态和文化,又能在一定程度上满足发展需求?第三,如果项目继续按原方案推进,最可能发生的不可逆后果是什么?”
许兮若和高槿之精神一振。这是真正的机会。
高槿之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准备好的资料:“第一个问题,技术可行性。这是雨林区域的详细地形图和生态敏感区分布图。‘绿线’区域约占雨林总面积的百分之四十,但包括了最关键的水源涵养区、生物多样性热点区和社区的传统利用区。如果完全避开,可供开发的区域将非常破碎,基础设施成本会大幅上升,项目经济性会大打折扣。这是‘磐石生态’坚持要进入‘绿线’区域的根本原因。”
“第二个问题,中间方案。”许兮若接过话头,“我们和社区讨论过几种可能:一是大幅缩减开发规模,只利用‘绿线’外最不敏感的区域;二是改变开发模式,从大规模的单一作物种植或旅游设施建设,转变为支持社区主导的生态友好型产业,比如林下经济、生态旅游、传统药材可持续采集等;三是建立社区共管机制,任何开发都必须经过社区议事会同意,并让社区分享实质性的收益和决策权。”
林研究员快速记录着:“具体说说社区共管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