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槿之接过电话:“教授,会议的具体时间和地点能知道吗?有没有可能我们至少把报告的核心内容递进去?”
“我在想办法。”陶教授说,“但时间太紧了。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如果这个会议先形成了倾向性的意见,我们的报告即使后续提交,影响力也会大打折扣。”
挂断电话,房间里的气氛凝重起来。
李瀚明敲击键盘的声音格外清晰:“我查了一下,周一的会议在省政府会议室,参会名单还没完全流出,但据说主管经济、自然资源、乡村振兴的几个副省长都会出席。规格很高。”
“他们选了个好时机。”高槿之冷静分析,“研讨会刚过,舆论对我们有利,但尚未转化为政策影响。他们趁这个空档,在决策层面快速推进。”
许兮若站在房间中央,闭上眼睛。几天来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但她强迫自己思考。不能乱。一步乱,步步乱。
“槿之,我们分头行动。”她睁开眼睛,眸子里重新燃起火光,“你全力协助陶教授,无论如何,周一之前必须完成报告定稿,并想办法送到能送到的每一个关键参会者手里。哪怕是会议开始前半小时送到门卫室,也要送。”
“瀚明,你立即开始准备一份简明版的核心论点摘要,一页纸,最精炼的语言,重点对比‘磐石生态’的承诺与我们的质疑,以及‘绿线’传统的价值。做成电子版和打印版。”
“我自己,”她深吸一口气,“我去找我能找到的所有人脉。省政协我认识两位关注生态文明的委员,虽然不一定能直接影响会议,但至少可以发声。”
高槿之看着她:“要不要联系媒体?周一会议虽然不是公开的,但我们可以会前开个小型的媒体吹风会,强调这个决策的关键性,施加舆论压力。”
“可以,但要注意方式。”许兮若点头,“不能显得我们在‘施压’,而是‘提供信息’‘表达关切’。邀请那些靠谱的、有深度的记者。”
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团队进入了不眠不休的冲刺状态。
高槿之几乎住在了社科院,和陶教授及小组成员逐字推敲报告。许兮若奔波于各个见面地点,递送材料,阐述观点。李瀚明则监控着网络舆情的每一个细微变化,同时准备着各种版本的传播材料。
周日晚上,《深度对话》节目如期播出。效果很好,社交媒体上讨论热度再次上升。但团队没有时间庆祝,所有人的心思都系在周一的会议上。
深夜十一点,许兮若和高槿之终于在一个便利店门口碰头,简单吃点东西。两人都满脸倦容,但眼睛仍然亮着。
“报告终稿刚刚完成。”高槿之咬着面包,声音沙哑,“陶教授动用了所有关系,确保明天上午八点前,打印版能送到省政府传达室,标注‘急件,请转交xxx会议’。电子版已经发给了我们整理出来的所有可能影响到的邮箱。”
“我这边,两位政协委员都答应会在适当场合表达关注。”许兮若喝着矿泉水,“但他们都暗示,这个项目‘上面很重视’,压力不小。”
两人沉默地吃了几口。便利店的白炽灯冷冷地照着空荡荡的街道。
“兮若,”高槿之忽然轻声说,“如果……如果这次会议的结果不理想,你准备怎么办?”
许兮若抬起头,看着夜色中高槿之轮廓分明的侧脸。这个问题,她问过自己很多遍。
“我不知道。”她诚实地说,“也许上诉,也许寻求更高层面的关注,也许发起公民联署。但我知道的是,我不会放弃。岩叔他们不会放弃。”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你知道吗,槿之,有时候我半夜醒来,会突然想起雨林里的声音。瀑布的声音,鸟叫的声音,风吹过树冠的声音。然后我想,如果有一天,这些声音被机器轰鸣取代,那会是一个多么寂静的世界。不是没有声音,而是没有了生命的声音。”
高槿之伸手,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他的手很暖,掌心有常年握方向盘和相机留下的薄茧。
“我懂。”他只说了两个字。
许兮若感到眼眶微热。这一路走来,最艰难的时刻,不是面对强大的对手,而是那种无人理解的孤独。而此刻,这只手告诉她,她不是一个人。
“等这一切结束……”高槿之没有说完,但许兮若明白。
“嗯。”她点头,反手握紧他的手,“等这一切结束。”
周一清晨七点,许兮若和高槿之已经守在省政府附近的一家咖啡馆。他们不能进去,但希望能第一时间了解到任何消息。
八点十分,陶教授发来信息:“报告已送达传达室,签收了。”
八点半,李瀚明发来消息:“网络上有零星消息提到今天的重要会议,但还没有具体内容。”
九点,会议应该开始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许兮若盯着手机屏幕,咖啡凉了也没喝一口。高槿之相对平静,但他频繁查看手表的小动作暴露了内心的紧张。
十点半,许兮若的手机震动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
“喂,请问是许兮若女士吗?”一个温和的男声。
“是我。您是?”
“我是省政府政策研究室的林研究员。我们收到了社科院提交的关于那拉村雨林开发项目的研讨会报告,写得非常扎实。我想冒昧地问一下,你和你的团队现在在省城吗?我们有几个问题想当面请教,越快越好。”
许兮若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捂住话筒,用口型对高槿之说:“省政府政策研究室。”
高槿之立刻坐直身体,眼神锐利起来。
“我们在省城。随时可以见面。”许兮若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
“太好了。如果方便的话,请你们现在过来一趟,带上相关的补充材料。地址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