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上的最后一抹残红被暮色彻底吞噬,预示着短暂的晴朗就此结束。
本以为皎洁的月华会接替夕阳洒落清辉,然而不过片刻功夫,天际便再次传来淅淅沥沥的声响。
雨,又下了起来。
细密的雨丝重新连接了天与江,将方才那片刻的瑰丽与温暖迅速打湿、冷却。
夜色与雨幕共同织就了一张灰蒙蒙的巨网,笼罩着四野。
易年站在舱门口,望着外面重启的雨帘,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
下雨的时候,总没好事儿。
转身回到舱内,将一丝莫名的烦躁压下。
熟练地引燃了角落里的红泥小炉,橘红色的火苗舔舐着壶底,很快便将一壶清水烧得嘶嘶作响,打破了舱内因雨声而显得过分寂静的氛围。
拿起之前那本看到一半的古籍,坐回躺椅。
书页被翻动,目光一行行扫过。
看了几页,目光停顿下来,眉头微锁,似乎遇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关隘,又或是单纯的心神不宁。
将书卷随手放在身旁,又从书堆里抽出另一本看起来更为古旧的兽皮卷,快速翻看了几眼。
但那兽皮卷上的内容似乎并未能解答他的疑惑,或者说并未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很快又将兽皮卷放下,重新拿起了方才那本书。
如此反复几次,易年的动作虽然依旧平稳,但平和淡然的眼眸里却罕见地泛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澜。
那波澜很轻,如同微风吹过湖面荡起的涟漪,几乎难以察觉,但确实存在。
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感,或者说是一种深埋的挣扎正试图冲破那层冰冷的平静外壳。
最终易年放弃了,缓缓将书卷合拢放在了膝上。
握着书卷的那只手,指尖在微微地颤抖。
虽然极其轻微却真实地发生着,似乎刚才那番翻阅耗费了极大的心力。
闭上眼睛,向后深深陷入躺椅之中。
仰起头,面对着舱顶,像是在无声地对抗着什么,又像是在极力平复体内翻涌的异常。
舱外淅沥的雨声,此刻听来竟有些刺耳。
就在这寂静而压抑的时刻——
嗒…嗒…
一阵沉稳而略显疲惫的脚步声伴随着一股熟悉到刻入骨髓的气息由远及近,清晰地穿透雨幕,传入了易年的感知中。
易年睁开眼睛,朝着甲板的方向望去。
只见朦胧的雨夜中,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正静静地伫立在云舟的甲板边缘。
那人浑身湿透,雨水顺着粗硬的发梢和刚毅的脸颊不断滑落。
身上的粗布衣衫紧紧贴着肌肉虬结的身躯,显露出其下蕴含的惊人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