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困扰了他很久的问题。从警十年,他见过太多法律无法触及的灰色地带,见过太多钻营取巧却逍遥法外的人。
林默然沉默了许久,就在陈昭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在寂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
“那就点亮一盏灯吧。”
“点亮一盏灯?”
“是的。”林默然的目光望向远方,那里是城市璀璨的灯火,也是他曾经耕耘了一生的校园方向,“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盏灯,那是良知,是道德。当黑暗降临,与其诅咒黑暗,不如点亮心灯。一盏不够,就点亮两盏,三盏……总有一天,萤火之光,也能汇聚成星河,照亮整片夜空。”
他转过头,对陈昭笑了笑,“小昭,你心里就有这样一盏灯。不然,你也不会坐在这里,问出这个问题了。”
车子在林默然居住的小院前停下。老人下车,对陈昭挥了挥手,便转身走进了那片被月光和树影笼罩的宁静之中。
陈昭坐在车里,没有立刻发动。他望着林默然简陋的小屋,灯光亮起,一个模糊的身影在窗边晃动,似乎在整理书架。那盏灯,昏黄而温暖,像一颗沉静的心脏,在无边的夜色里,执着地跳动着。
他忽然觉得,自己今晚的拜访,或许并非为了寻找一个嫌疑人,而是为了寻找一盏能照亮迷雾的灯。只是,张明远的死,那句刺眼的遗言,以及林默然这番意味深长的话语,像一团乱麻,缠绕在他心头。
道德如炬,究竟是为了照亮,还是为了焚毁?
他不知道答案。他只知道,这个看似平静的秋夜,云昭市的上空,似乎有某种无形的东西,正在悄然改变。而他,已经踏入了这片迷雾的深处。
第二天一早,陈昭刚到警局,助手小王就神色凝重地迎了上来。
“队长,出事了。”
“怎么了?”陈昭的心一沉。
“李维,大学的那个李维教授,死了。”
陈昭的瞳孔猛地一缩。李维,云昭大学的明星教授,学术新星,也是“明远慈善基金会”的重要智库成员,更是云昭中学的校友。
“怎么死的?”
“初步判断是自杀,在他的实验室里。现场……”小王的脸上露出一丝困惑和不安,“现场也留了一张纸条,和张明远家的一样。”
他将一张现场照片递给陈昭。照片上,依旧是打印体,依旧是遒劲有力的一行字: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陈昭的脑海中,瞬间回响起昨夜林默然的话。
——“那不是判决书。”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他的脊椎缓缓爬升。他意识到,他所面对的,可能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和危险得多。
他拿起对讲机,声音沉稳而有力:“通知所有人,紧急会议。另外,”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全面排查林默然老师最近三个月的所有通讯记录和行踪轨迹。我要知道,他和这两个人,到底有什么联系。”
命令下达,警局里瞬间忙碌起来。而陈昭站在巨大的白板前,白板上,张明远和李维的照片并排贴在一起,下面,是那两句出自同一部典籍,却仿佛来自两个不同世界的箴言。
道德的火炬,已经点燃。但它照亮的,究竟是通往真相的道路,还是通往更深沉黑暗的深渊?
陈昭不知道。他只知道,作为警察,他的职责,就是在这片由道德与罪恶交织的迷雾中,找到那条唯一的、通往光明的路径。
而破晓之前,正是最深沉的黑暗。
陈昭赶到云昭大学时,法医正从李维的实验室里推出一个蒙着白布的担架。秋日的阳光透过高大的梧桐树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那片纯白之上,竟显得有几分刺眼。
“陈队。”助手小王快步迎上来,手里拿着一份初步勘查报告,“现场和张明远案如出一辙。门窗反锁,没有外人闯入的痕迹。李维的死因是服用过量安眠药,但胃内容物里检测出了一种神经抑制剂,和张明远体内发现的是同一种毒素。”
陈昭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他推开实验室的玻璃门,一股浓重的福尔马林和化学药剂的气味扑面而来。这是一间资料分析室,四周摆满了书架,上面堆满了专业书籍和学术期刊。中央是一张巨大的实验台,上面散落着一些打印稿、数据图表,还有一台处于待机状态的电脑。
他的目光很快被实验台上的一张A4纸吸引。纸上打印着一行加粗的宋体字: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字迹和张明远案现场的那张纸条一模一样。
“谁发现的尸体?”陈昭问。
“是他的学生,早上来送实验数据时发现的。”小王翻开记录本,“李维昨晚独自留在实验室,保安的巡逻记录显示,晚上十一点他还在办公室里。今早七点,学生敲门没人应,从窗户看到他倒在实验台旁,才报了警。”
陈昭走到实验台前,仔细查看那张纸条。纸是普通的A4纸,打印字迹清晰,没有任何指纹或生物痕迹。他戴上手套,拿起一张散落的打印稿,上面是一些复杂的化学分子式和数据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