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扶月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但是他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他往哭声传来的方向走去,隔着坚实的栏杆,低头看着狼狈趴在地上的男人,抬脚踢了下栏杆。
男人瞬间惊跳起来,用力抓住栏杆,一张原本应该很漂亮的脸上涕泗横流。
“扶月……”他的声音在看到江叙的瞬间戛然而止,“你是谁?”
“伊扶月被关在这里。”江叙平平静静地说,男人愣了好一会儿,忽然从胸腔里溢出破碎颤抖的笑声。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不会不要我……肯定是……肯定是哪个贱人,她是为了保护我才这么说的,她怎么可能不在乎孩子……哪个……”
男人砸了一下栏杆,手伸进来拽住江叙,用力往自己拉过来:“你是那个大贱种生的小贱种?你想干什么?把她放出来,狼狈为奸的畜生!你们……”
“我可以放你进来。”江叙打断他。
谩骂声卡在喉咙里,男人睁大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江叙:“你……你说什么?”
“我放你进来,把你藏起来,让你能见到伊扶月。”江叙倾过伞,伞边抵在栏杆上,就好像想要为那个男人挡一挡风雨一般。
男人的眼睛里燃烧起了迫人的光,伸手捂住自己微微凸起的腹部。
江叙打开后边的小门,将男人放进来。他几乎立刻甩开江叙,冲进别墅一间间房间地寻找,江叙撑着伞站在雨幕中,抬头看着那扇窗户,黑色的窗帘被拉了起来,隐约晃动着。
过了会儿,一只手穿过窗帘的缝隙,按在了窗玻璃上,不久后又缩回去,随后重重的琴音响起来。江叙可以肯定这不是伊扶月在弹琴,哪怕最随意的时候,她的指尖也绝不会发出这种杂乱的噪音。
凌晨时,江淮生才回到家。他掌管着江家庞大的产业,在外人眼中,是个还不到四十,优秀成熟且过分富有的男人。
他喝了酒,急着想休息,一下车就大步往屋子里走,快走到时才看见撑着伞站在雨里的江叙。江淮生原本别过头正要视而不见地走开,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拧出一个试图展现慈爱的扭曲笑容。
“小叙,饿了吗?爸爸下厨给你烧点宵夜。”他用恶心的声音说,推门走进别墅,江叙跟在他身后,抬眼瞟了下三楼。
没有声音。
江淮生随便煎了几个半生不熟的鸡蛋,把碟子往江叙面前一放,“伊老师已经睡了吗?你去看看,如果她没睡……”
江淮生咧嘴笑了下,就好像他脸上的肌肉已经像蜡像一样坏掉了。
“你就问问她饿不饿,问的时候,改口叫她一声妈妈。”
江叙连眼睛都没抬起来一下,江淮生半醉不醉,压着喘息,语速渐渐变快:“伊老师很喜欢你,你告诉她你想妈妈了,然后这么叫她,她不会拒绝你……”
江叙用刀割开煎焦了的鸡蛋,冷冷吐出几个字:“她有丈夫。”
江淮生脸上的肌肉突然很重地抽搐了一下,他哈的笑了声,“一个死人?呵。”他突然几步冲过去,一把将江叙掼在地上:“畜生,跟你妈一样,听不懂人话的废物!”
江叙后脑着地,脑子里嗡的一声,几乎像搅进了钢叉。
江淮生又用力踹了几脚,江叙熟练地蜷缩起来,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江淮生扯了一把自己的领带,气喘吁吁地踩在江叙的手背上,威胁地往下碾着:“听懂没,我让你去叫她妈妈,你不是很想要妈妈吗?”
江叙:“手指断掉的话,明天钢琴课,她就知道了。”
平平板板的,机器人一样的声音,就好像他不会痛,甚至不需要忍耐。
江叙的脸上有一大片淤青,鼻子里往外流着血,漆黑的眼睛却像是镶嵌在上面的黑曜石,尺寸还太大了,连转动都是滞涩的。
江淮生的大脑被这声音一刺,脊背发毛,他又立刻意识过来眼前是他的儿子,当即恼羞成怒,抬脚又要踹。
“江先生。”伊扶月的声音忽然从楼梯上传来。
她洗过澡,头发还带着水汽,没穿那身漆黑的丧服裙,黑色的真丝睡裙领口有些低,露出锁骨上一颗细小的红痣。
江淮生顿时忘了刚才的火气,一双眼睛舔在那颗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