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水滴落在深色地板上,冷的,凉的,恍惚间那天伊扶月的声音扫过他的耳侧。
“放松,不要忍。”
房间的墙角有一张不起眼的蛛网,白蜘蛛盘踞在网的正中心,沉默听着越来越沉重的喘息。
……
柳疏眠再次吐了个昏天暗地,时间已经快要中午,年级主任和其他同事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年级主任原本怒气冲冲,结果听到他跟快死了一样的声音,赶紧给他批了假让他立刻去医院。
柳疏眠约了胃镜,还给自己挂了个心理咨询。
等胃镜的时候,他闷得胸口难受,估计还要一会儿才能轮到自己。他离开狭窄的走廊走到连廊上——大概因为下雨,连廊上没什么人,两边的座椅也被雨水浸润了大半,没法坐下。柳疏眠靠在靠在廊柱上,他已经很多天没能好好吃饭了,这会儿胃中反酸,但不知道为什么又觉得胀,像是塞了块生铁。
最糟糕的……不会是胃癌吧?
柳疏眠苦笑一声,一抬头,看到了他意料之外的身影。
伊扶月。
她一个人站在走廊下,伸出左手,屋檐凝聚的雨水滴落在她的掌心。她似乎在发呆,或是在想什么,蒙住双眼的面孔上有着轻柔辽远的怀念。
柳疏眠的呼吸变得重了,很久没有感受到过的饥饿在这个瞬间忽然叫嚣,舌侧不断溢出涎水……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直觉,如果是在伊扶月身边,那么他一定能够好好地吃下东西,不会再吐出来,不会再痛苦,不会任由灼烫的火焚烧着心脏肠胃。
但下一刻,他看到一个陌生男人走到伊扶月身边,和她攀谈。伊扶月侧过头,脸上挂了点笑意。
柳疏眠的腹腔再次胀痛起来。
里面有什么在爬,在翻涌,在尖叫,柳疏眠听到了。
肚子里的“东西”在尖叫着,妈妈——
*
走廊下,季延钦刚办好手续,就看见伊扶月站在屋檐下伸手接水,呼吸骤然一窒。
这是楚询很喜欢干的事情,每次他们一起躲雨,楚询就这么用掌心接着屋檐滴落的雨水,还被他嘲笑过也不嫌脏。
“但是凉凉的很舒服啊。”楚询性格一向平和,被他笑话了,也只是微笑着解释。
他们以前是真的铁,铁到能穿一条裤子。季延钦懒得回家时就窝在楚询家里,周末还曾拉着他一起去捉过当时班主任的奸,把那个罚他们打手板的班主任和人家有夫之妇接吻的照片寄给对方丈夫,然后乐颠颠地看着班主任请了一周假后打着石膏一瘸一拐来上课。
楚询感慨:“当第三者可真危险。”
季延钦却兴致勃勃:“危险才有意思,两个人光黏黏糊糊多无聊,就该这样速度与激情与生死时速,以后我也去当个小三玩玩……”
楚询无语了一会儿,真诚地对他说:“要是你也被人家丈夫打断腿,我可不来救你。”
当时他怎么说来着?
应该是说:“反正不是被你打断腿就行,朋友妻我还是不戏的……”
季延钦走过去:“伊老师,你手上还有伤,这样容易感染。”
伊扶月像是猛的从某种梦境中被抽离出来,她收回手,小声解释:“可是凉凉的,会很舒服。”
季延钦:……
他压下心里陡然升起的情绪,有点心虚地默念几遍“逝者为大”。他又不能为了这种事去刨了楚询的坟,只能相信楚询在天之灵肯定会祝福他的,毕竟这世上也难找到个比他更靠谱的男人。
等安慰好自己,季延钦从口袋里拿出手帕要去擦:“别的时候就算了,但受伤了还是不能做这种事……”
伊扶月往后撤了一小步,季延钦动作僵住了。
大概因为他昨晚失礼的举动,伊扶月今天明显对他更加客气了,她几乎有些紧张地用左手捏着袖口,头发挽得太松,发丝有点凌乱地挂在脸颊边。
“啊。”季延钦干巴巴地将手帕递过去,“我的意思是,伊老师你拿着擦擦手……没别的意思……”
伊扶月很明显吃软不吃硬,他声音一软下来,她看上去又有些犹豫了,正要探出手指。
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男人一把抓住了季延钦的手腕,侧头看向伊扶月:“他在骚扰你吗?”
“哈?”季延钦一愣,本来就压着的情绪窜上来一点,他咬牙挤出笑,“误会了,我们认识……”
那人根本不理他,脸色白得跟病秧子似的,还一副沉稳笃定的样子:“需要我帮忙报警吗?”
给脸不要脸了!
“来,你报!”季延钦火气哗的烧起来,恨不得把手机砸他脸上,“跟警察说我在骚扰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