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她从来都不奢求这些,他也不能让她跟着自己吃苦。
爱不应该因为生活的分量变得承重,爱应该是轻盈的,让她飞往更远的地方。
江頖缓缓闭上眼睛,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撕开了最后的倔强与挫败:“三年。
给我三年时间。”
他撑着地板站起身,眼神骤然变得清明而坚定,一字一句道:“你必须保证她的安全,让她顺利完成学业,不要干扰她。”
话音刚落,他便转过身,一步一步往楼上走,每走一步都很费劲。
来时的满心欢喜,此刻早已荡然无存。
空旷的客厅里,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得逞的冷意:“我保证。
我允许你给她写信,但不能见面。
希望你能遵守规则,江頖。”
楼梯上,传来一道轻飘飘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谢谢。”
许多年后,江頖才明白。
那日的台阶之所以难爬,是因为他走的每一步都在失去。
要是他再偏执一点,再不顾一切一点,不选择用写信这种懦弱的方式,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
在英国的那几年,江頖的生活被压缩成了最简单的模样,吃饭、睡觉、学习,以及想许听。
他每个月都会雷打不动地从伦敦寄一封信回国,可那些信,就像石沉大海,从未收到过只言片语的回复。
他从未怀疑过信件是否真的抵达,只是固执地想,许听一定是忙于学业,没时间回信。
跨国信件那么贵,或许她早就把信寄到了京市的老宅,只是被外婆扣下了。
伦敦下了一场又一场初雪,跨了一次又一次春节。
他在日复一日的期待里度日,盼着时间过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日记写了一本又一本,在思念的浪潮快要将他淹没时,国内,却彻底没了她的消息。
翻开日记的最后一页,字迹潦草而凌乱,全是他无处诉说的忏悔与绝望:
“听听,我一直没有往前走。
我害怕有一天找到你时,我变得不再纯粹。
社会没有磨平我的棱角,没有将我的内心削弱。
我总是在期待与你的重逢,会不会又是一个很糟糕的天气呢,不过没关系,这次我留了一把署名为你的雨伞。
我好像变得越来越脆弱了,我深知你会担忧这样的历程,我不敢告诉你这些年的颠沛流离,我好像被时间淘汰了。
我站在时代的浪潮里,却怎么也迈不开脚步。
二十年真的好长啊。
我本来想快点,再快点找到你。
没曾想,时间跑得太快,而我,却变慢了。
我好像忘记了许多事。
我最近在吃一种药,它残酷地抹掉我的记忆,淡化时间的痕迹,让我对你的印象越来越模糊。
这样对我真的好残忍,可我却无能为力。
它变成了我身体里的血液,我必须靠着它,才能撑下去,才能快点找到你。”
时至今日,江頖依旧无法从那份蚀骨的痛苦里挣脱。
到这里,他也知道,这个时空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这是他写给许听的最后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