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尸体上踏过去。然后背着杀害皇帝,强娶皇后的罪名,坐你永远坐不稳的龙椅。”
姬宜白终于忍不住怒吼:“妖妇!主公为你打江山时,你这肚子里的野种还不知道在哪儿呢!”他振臂高呼,“西凉将士听令——”
“慢。”我抬手。
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盯着那杆画戟,盯着戟杆上我亲手缠的防滑牛筋——那是十四岁她教我马战时缠的。
盯着她护住腹部的左手无名指上,还戴着我父王当年随便赏赐的劣质玉戒。
盯着她眼睛里那点不肯熄灭的火,哪怕此刻已烧得她自己遍体鳞伤。
原来最痛的背叛,不是刀剑相向。
是看着你曾经想用命守护的人,在你亲手搭建的囚笼里,对另一个囚徒露出了笑容。
我慢慢跪了下来。
单膝触地,溅起水花。铠甲碰撞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主公?!”
“大王——!”身后传来姬宜白和将士们撕裂的呼喊。
我没有回头,只是仰头看着她惊愕的脸:“这一跪,谢你生养之恩。”然后缓缓拔出天子剑,横举过顶,“剑还给你。从今往后——”
剑身反射出她骤然苍白的脸。
“你我母子情分,夫妻名分,就此两断。”
我将剑插入石阶缝隙。起身时,从怀中取出那枚一直贴身携带的虎符——西凉军最高调兵令,边缘已被体温焐得温润。
“三十万大军,给你。”我轻轻放在剑柄旁,“换你一件事。”
她嘴唇翕动,没发出声音。
“让我带走韩玉他们的尸首。”我转身,不再看她,“让他们魂归故里,不入你大虞的乱葬岗。”
走出三步时,听见她破碎的呜咽。
走出十步时,听见小皇帝得意的大笑。
走出宫门时,姬宜白追上我,满脸是泪:“主公!我们还有幽州边军,还有——”
“回西凉。”我翻身上马,雨水冲刷着脸,分不清是雨是泪,“传令:即日起,西凉自立。国号……”
我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太极殿。在滂沱大雨中,那宫殿像一座巨大的、正在沉没的棺椁。
“……就唤‘归雪’吧。”
雪线之上的花也许早就谢了。
但总有人,宁愿冻死在干净的雪里,也不愿暖活在污秽的泥中。
马鞭落下时,我听见宫墙内传来她撕心裂肺的哭喊:
“月儿——!”
我没有回头。
从此这世上,再没有西凉王韩月。
只有一个从雪线上滚落,浑身沾满血与泥的亡命之徒。
而他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