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道子且笑且怜,即替他设法向朝廷进言,终于得以免除争议。权相有灵,王国宝当自恨不作女身为他作妾?
已而假期满而恢复官职,王国宝更加骄蹇,不遵法度,后房妓妾,不下百数人,天下珍玩,充满室中。
晋孝武帝闻他僭越奢侈,召他入宫加以责骂,经王国宝泣陈数语,转使晋孝武帝一腔怒气,自然消融。
王国宝素来是个逢迎妙手,探得晋孝武帝司马曜暗中憎恨司马道子,遂竭力迎合,隐有闲言,并厚金贿赂后宫的张贵人,代为吹嘘,竟至相府爪牙,一跃为皇宫心腹。媚骨确实有用?
司马道子察出情形,心里很是感觉不平,曾经在内省遇见王国宝,斥责他背恩负义,拔剑相加,吓得王国宝魂胆飞扬,连忙奔避。
司马道子举剑掷击,又复不中,被他逃脱。嗣经僚吏百方解说,才将司马道子劝回。
晋孝武帝司马曜得悉争端,益发相信王国宝不依附司马道子,将他视作忠臣,常令王国宝侍宴。酒酣兴至,与王国宝谈及儿女婚嫁的事情,王国宝自称自家有女秀慧。晋孝武帝愿意与之结婚,许纳王国宝之女儿为琅琊王妃,王国宝喜出望外,叩头拜谢。至宴会完毕而出宫后,待了旬余,未见有旨,转而托张贵人代请,才得复音,乃是缓日结婚四字,王国宝只好静心候着,稍安毋躁罢了。恐阎王要来催你性命奈何?当时有人以此事戏作云中诗,讥讽当时之事云:
相王沈醉,轻出教命,捕贼千秋,干预朝政。王恺守常,国宝驰竞,荆州大度,散诞难名。盛德之流,法护王宁,仲堪仙民,特有言咏。东山安道,执操高抗,何不征之,以为朝匠?
诗中所云千秋、王恺、国宝,实叙本。。荆州乃是指王忱,不指殷仲堪,法护乃是王珣的小字,宁即是王恭,仙民即是徐邈的表字,安道即是戴逵表字。这诗句传入都城之中,王珣欲孚民望,上表奏请朝廷征戴逵为国子祭酒,加散骑常侍,戴逵仍然不至。
太元二十年,皇太子司马德宗,始出东宫。会稽王司马道子兼任太子太傅,王珣兼任太子詹事,与太子少傅王雅,又向朝廷上疏道:
会稽处士戴逵,执操贞厉,含味独游,年在耆老,清风弥劭。东宫虚德,式延正士,宜加旌命,以参僚侍。逵既重幽居之操,必以难进为美,宜下诏所在有司,备礼发遣,进弼元良,毋任翘企!
晋孝武帝司马曜于是依议,复下诏征录戴逵,戴逵仍然称疾不起,没多久而果然病殁。
那晋孝武帝溺情酒色,日益荒耽,整日里留恋宫中,徒为了一句戏言,酿出内弑的骇闻,竟然令春秋鼎盛的江东天子,忽尔丧躯,岂不是可悲可愤么!
当晋孝武帝司马曜在位时,太白星在昼天出现,一连几年不已,朝廷中外几乎视为常事,没甚惊异。
太元二十年七月,有长星出现南方,自须女星至哭星,光芒数丈。晋孝武帝夜宴华林园,望见长星光焰,不免惊惶,因而取手中酒巵,向空祝语道:“长星劝汝一杯酒,从古以来,没有万年天子,何劳汝长星出现呢?”真是酒后呓语。
既而水旱相继,更兼地震,晋孝武帝仍然不知警惕,依然酒色昏迷。
仆射王珣,乃是故相王导之孙,虽然风流典雅,为帝所昵,但不过是个旅进旅退的人员,从未闻抗颜谏诤,敢言人所未言。颇有祖风。
太子少傅王雅,门第非不清贵。祖隆父景,也曾通籍,究竟不及王珣权位名望。
王珣且未敢抗辩,王雅更是乐得圆融,所以识见颇高,行为语言从此谨慎。时人见他态度模棱两可,或且目为佞臣,王雅为保全身家起见,只好随俗浮沈,不暇顾及讥议了。
晋孝武帝司马曜恃二王为耳目,二王都做了好好先生,还有何人振聋发瞆?再经张贵人终日旁侍,盅惑主聪,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越害得这位孝武帝,俾昼作夜,颠倒糊涂。
太元二十一年,九月秋季(396年11月),新凉初至,余暑未消,晋孝武帝司马曜尚在清暑殿中,与张贵人饮酒作乐,彻夜流连,不但外人罕得进见,就是六宫嫔御,也好似咫尺天涯,无从望幸。
不过请安故例,总须照行,有时候晋孝武帝醉卧不起,连日在床,后宫妾媵,不免心生怀疑,还道以为晋孝武帝是有什么疾病,于是格外要去问省,献示殷勤。
张贵人恃宠生骄,因骄成妒,看那同列的娇娃,简直就是眼中钉一般,恨不得一一驱逐,单剩自己一人,陪着君王,终身享福。
描摹得透。有几个伶牙俐齿的妃嫔,窥透张贵人心生醋意,免不得冷嘲热讽,语语可憎。
张贵人愤无可泄,已是满怀不平。时光易过,转瞬秋残,清暑殿内,銮驾尚留,一夕与张贵人共饮,张贵人心中感到不快,勉强伺候,虚与绸缪。
晋孝武帝司马曜饮了数大觥(喝了大几杯酒),睁着一双醉眼,注视花容,似乎感觉张贵人与之前多少有些不同,默忖多时,猜不出她何故惹恼,问及安否,她又说是无恙。
晋孝武帝司马曜平时所爱惟酒,以为酒入欢肠,百感俱消,因此顾令侍女,使与张贵人接连斟酒,劝她多饮数杯。
张贵人酒量平常,更是因此怀恨在心,越发不愿意饮酒,第一二杯还是耐着性子,勉强告干,到了第三四杯,实是饮不下了。
晋孝武帝还要苦劝。张贵人只说从缓。晋孝武帝恐她不饮,先自狂喝,接连数大觥下咽,又使斟了一大觥,举酒示张贵人道:“卿应陪我一杯!”说着,又是一口吸尽。死在眼前,乐得痛快?
张贵人拗他不过,只得饮了少许。晋孝武帝见状,不禁心生忿怒,强迫令张贵人尽饮,再嘱侍女与她斟满,说她故意违命,须罚饮三杯。
本想替她解愁,谁知适令增恨?张贵人到此,竟然忍耐不住,先将侍女出气,责她斟得太满,继且又对晋孝武帝说道:“陛下亦应节饮,若常醉不醒,又要令妾加罪了!”
晋孝武帝听了加罪二字,误会张贵人微意,便瞋目道:“朕不罪卿,谁敢罪卿,惟卿今日违令不饮,朕却要将卿议罪!”
张贵人蓦然起座说道:“妾偏不饮,看陛下如何罪妾?”
晋孝武帝喝得酩酊大醉,自然没能收敛行端,亦起身冷笑,说道:“汝不必多嘴,计汝年已将三十,亦当废黜了!朕目中尽多佳丽,比汝年轻貌美的,难道定靠汝一人么?”
说到末句,那头目忽然眩晕,喉间容不住酒肴,竟然对着张贵人喷将过去,把张贵人的玉貌云裳,吐得满身肮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