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一定是最盼着穆念白死的人,只要穆念白一死,她们马上就能过回无拘无束的快活日子了。
铁器铮鸣的声音也勾起了穆念白心中最不愿回忆起的事情。
她紧缩牙关,面无表情地出刀,刀刀致命,迅如雷霆。
她只要出手,就必然有人变作了她刀下的亡魂。
穆念白就这样一言不发,冷着脸杀人,宋好文看着都有些发憷。
不大对劲,她眼前站着的似乎已经不是穆念白了,而是某只凶煞,某个冤魂,正借穆念白的手和刀,向这些强盗们索命。
在穆念白手中长刀卷了刃,豁了口而她竟恍惚不察,仍然不知疲倦地往外冲杀时,宋好文终于慌张起来,她不顾身上的伤痛,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地喊她:“穆念白!”
穆念白正发狠一样,将手中的刀刃嵌进一个强盗的咽喉中,一簇血花从刀口迸发出来,拍了穆念白满脸。
穆念白缓缓眨了眨眼睛,殷红血珠顺着她纤长的睫毛流淌下来,汇聚成一道鲜红的河流,顺着她的面颊低落下来。
她深情恍惚,有些诧异地问:“我怎么了?”
宋好文明白她亦想起了从前,并不多言,只是将自己腰间另一把刀解下来抛给她:“你的刀卷刃了,先用我的。”
穆念白摩挲一下刀柄,飞快地抽刀出来,冷月之下,凌厉刀光转瞬即逝,所过之处,必然扬起遮天蔽日的血光。
强盗们本是做了完全的准备,才敢来强攻穆府的,可是她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平时看着那么斯文风流,儒雅随和的穆念白,杀起人来,竟会像一个索命的厉鬼。
穆府的仆妇们也不是吃素的,她们能被穆念白叫来助阵,身上当然有几分功夫,各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
强盗头领见强攻受阻,不愿意将自己的人手都折在扬州城里,光秃秃的回山里当光杆司令。
她眯起狭长浑浊的眼睛,与手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稠得要溢出来的狠戾。
首领抬手,短促有力地一挥。
一向贪生怕死的盗匪们今日却变成了悍不畏死的壮士,前仆后继地撞到穆念白的刀口上。
惨厉的吼叫声冲天而起,穆念白皱了皱眉,却终究是没有听见弩箭上满弓弦的声音。
尖利的哨声响彻云霄,盗匪们却像训练有素的士兵一般,整齐划一地向后退去。
穆念白正欲追赶,电光火石间,却忽然听得一声凌厉的破空声,呼啸而来。
她猛地抬起头。
一点寒芒,淬着蓝汪汪的毒药,呼啸着,转瞬即至。
这些山匪,竟然还配了强弩!
宋好文亦发现了这只毒箭,调转方向,硬生生扛下背后两刀,目眦欲裂,向着穆念白飞扑过去。
锋利的刀刃割开血肉,在她脊背上留下两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宋好文一声闷哼,咳出一口血来,却仍然不管不顾地扑向穆念白。
穆念白躲闪不及,只能一边向后折腰,一边抬刀去挡那支索命的箭矢。
坚硬的肩头擦过她的小臂,锋利的罡气割开肌肤,毒液渗进血肉中,几乎在刹那间,穆念白小臂上就蔓延上一滩可怖的青黑。
彻骨的疼痛霎时从小臂传到全身,穆念白脸色苍白,强撑着身子,疼痛几乎让她握不住刀,她咬着牙,从身上撕下一截布料,将刀和右手紧紧缠在一起。
宋好文飞扑过来,用伤痕累累的脊背为穆念白挡住来自身后的暗箭。
毒药散发得太快,穆念白的面容几乎在刹那间就变得灰败颓唐,人也软绵绵地倒在了宋好文怀里。
宋好文额上颈间在顷刻间迸出狰狞的青筋,她扯着喉咙,声嘶力竭地大喝起来:“权左,权右!
速速回撤!
且战且退,保护穆念白退回府中去!”
见穆念白情况危急,权左权右二人再也不敢恋战,大喝一声,背靠着背结成一团,舍出命去,终于杀出一条血路,和宋好文一块将穆念白搬回了府中。
权左权右竭力顶着门扉,张管家一脸尘烟,满身憔悴,嗓子已经喊哑了,仍然坚守在前院,指挥府中的仆妇们将爬到墙顶,将滚烫的热油顺着墙根往下泼。
穆念白的情况已经十分不好,嘉禾急忙接替早已经力竭的宋好文,小心翼翼的将穆念白扛到陈若萱那去。
宋好文身中数刀,早已经失血眩晕,手脚冰凉,可她仍然不敢松懈半分,倚着门扉喘了几口气,就要带着权左权右往外冲,想再将潮水一样汹涌压过来的山匪们赶回去。
遥远的夜色深处亮起一排排微弱的火光,有人举着火把,聚成一条线,飞快地永安巷子赶来。
杂乱的脚步声和嘈杂的呼喊声一起传进宋好文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