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陶艺村,循着茶香向南穿行,三月后,一片被云雾缠绕的丘陵出现在视野中。
茶园沿坡地铺展成碧绿的天梯,茶坊的竹楼在茶树间若隐若现,几位老茶农坐在炒茶锅旁,
正用手翻炒着鲜叶,茶叶在高温中舒展又蜷缩,空气中浮动着茶多酚的清苦与炭火的焦香——这里便是以古法制茶闻名的“古茶镇”。
镇口的老茶坊前,坐着位正在分拣茶叶的老汉,姓茶,大家都叫他茶老爹。
他的手掌被茶汁染成深褐,指腹带着常年揉捻茶叶的薄茧,却灵活地将茶叶按芽头粗细分类,嫩芽在竹匾里堆成翡翠色的小山。
见众人走近,他扬起手里的茶枝:“这春茶要采‘一芽二叶’,露水没干时摘,
带着山雾的清气,炒出的茶冲泡时能立在杯底,现在的机器采茶连枝带叶,看着量大,却没这股子鲜活气。”
艾琳娜凑近炒茶锅,鲜叶在铁锅中发出“滋滋”的声响,茶香随着白汽蒸腾而上,忍不住问:
“老爹,这里的制茶手艺传了很久吧?”
“一千八百年喽,”茶老爹指着镇后的古茶树,“从三国时就有我们茶家种茶,那时做出的‘云雾茶’,能提神醒脑,文人墨客写诗称赞‘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
我年轻时跟着师父学制茶,光练炒茶火候就练了五年,师父说茶是山的精灵,要顺着它的性子炒,才能让茶香锁在叶里。”
他叹了口气,从茶坊角落的木箱里取出几卷泛黄的茶谱,上面用毛笔记录着采茶时辰、揉捻力度,写着“春茶需用松木火”“秋茶要晒足三日”。
小托姆展开一卷茶谱,宣纸已经泛着茶渍的黄褐,上面的茶样图谱细致入微,
还画着简单的工具图,标注着“炒茶锅需生铁铸”“揉捻篮要用竹篾编”。“这些是制茶的秘诀吗?”
“是‘茶经’,”茶老爹的女儿茶青背着一篓新采的茶叶走来,竹篓在她肩头轻轻晃动,
“我爷爷记的,哪片坡地的茶叶带兰香,哪季的茶适合做红茶,都写得清清楚楚。还有这揉捻的轻重,”
她指着茶谱上的批注,“是祖辈们用手掌捏着试出来的,轻了香不浓,重了叶易碎,要像给婴儿洗澡,力道得宜。”
她指着最旧的一本,纸页边缘已经脆化,“这是明朝时的,上面还记着旱灾年怎么保茶,说要在茶园种黄豆,既能保水又能肥土。”
沿着石板路往镇里走,能看到不少荒废的茶坊,灶台积着厚厚的茶垢,揉捻篮朽得只剩骨架,
只有几家仍在营业的茶坊里,还飘着茶叶的清香,老茶师们正用竹筛筛选茶梗,动作麻利如行云流水。
“那家是‘祖坊’,”茶老爹指着镇中心的老茶坊,“镇里的老人们轮流守着,说不能让陆羽传下的手艺断了。
我小时候,全镇人都围着茶树转,采茶时唱茶歌,炒茶时比手快,晚上就在茶坊里听老人讲神农尝百草的故事,哪像现在,
年轻人都去城里卖袋泡茶了,镇里静得能听见茶叶落地的声响。”
茶坊旁的晾茶架还立在院中,茶叶在竹匾里摊成薄薄一层,墙角的炭火炉上坐着铜壶,沸水翻滚的“咕嘟”声与茶香交织。
“这茶叶要‘三炒三揉’,”茶老爹抓起一把炒好的茶叶,叶片卷曲如雀舌,
“先杀青去涩,再揉捻成形,最后烘干锁香,机器烘干的茶叶看着干,却没这股子自然的醇厚。
去年有人想把炒茶锅换成电炒锅,被老人们拦下来了,说这是镇里的根,不能动。”
正说着,山下来了几个穿西装的人,拿着检测仪在茶叶上测试,嘴里念叨着“茶多酚含量”“农残指标”。
“是来收茶的茶商,”茶青的脸色沉了沉,“他们说手工茶杂质多,要我们用机器筛选,还说要往茶叶里掺香精,说这样香味更浓。
我们说这茶的碎末是手作的痕迹,茶香是山雾养出来的,他们还笑我们‘守着老茶林喝西北风’。”
傍晚时分,夕阳为茶园镀上一层金红,茶老爹突然起身:“该窨花了。”
众人跟着他走进“祖坊”,只见他将炒好的绿茶与新摘的茉莉花分层铺在竹匾里,茶叶在花香中渐渐舒展,空气中弥漫着茶与花的交融气息。
“这窨花要‘三窨三烘’,”茶老爹解释,“一层茶一层花,让茶叶慢慢吸足花香,烘的时候火候要轻,不能烫坏了香气。
老辈人说,茶性喜静,你对它耐心,它就给你回甘,就像做人,要耐得住性子,才能品出真味。”
小托姆突然发现,某些茶饼的包装纸上印着奇怪的图案,有的像茶树,有的像山泉。“这些是标记吗?”
“是‘茶符’,”茶老爹拿起一块印着山泉纹的茶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