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风符’,”风老爹指着一只刻着云纹的风筝,“老辈人传下来的,每种符号都有说法,箭头代表顺风,云纹代表稳飞,
都是刻在竹里的祝福。你看这个‘风’字刻,”他摸着龙头的竹骨,“是我太爷爷刻的,说每只风筝都要敬畏风,不能硬扛,都是一辈辈人扎在竹里的智慧。”
夜里,风筝坊的油灯亮着,风老爹在灯下教风羽调校风筝平衡,两人提着风筝在院里小跑,竹骨在风中发出“呜呜”的轻响。
“这平衡要‘头轻尾重’,”风老爹调整着尾坠的长度,“差一钱就会打转,就像过日子,要懂得轻重,才能站稳脚跟。”
他望着夜空的星,“机器做的风筝快,可它听不懂风语,那些塑料翅再好看,也飞不过二里地。”
风羽突然说:“我打算把城里的玩具店关了,回来学扎风筝。”风老爹愣了愣,随即往他手里塞了一把削刀:“好,好,回来就好,这竹骨总要有人懂它的性子。”
接下来的几日,镇里的老人们都行动起来,有的整理“风经”做档案,有的在风筝坊前演示扎制,风老爹则带着风羽教孩子们选竹、
画样,说就算塑料风筝再多,这手工扎风筝的手艺也不能丢,留着给后人看看老祖宗是怎么让竹纸乘风的。
当民俗研究学者赶来考察时,整个风筝镇都沸腾了。他们看着“风经”上的记载,放飞那些带着“风符”的老风筝,连连赞叹:“这是中国传统风筝技艺的活化石啊,比任何现代飞行器都有灵性!”
离开风筝镇时,风老爹送给他们每人一只“蝴蝶”风筝,翅面绘着简单的花草,竹骨的触感温润趁手。
“这风筝要在春风里放,”他把风筝递过来,线轴转动时发出顺滑的轻响,
“放线时要顺着风势松,收线时要跟着风筝走,就像这日子,要懂进退,才能飞得稳。竹可以砍,可老祖宗的法子不能忘,那是用千年风语养出的灵性。”
走在平原的小路上,身后的风筝镇渐渐隐入暮色,风筝线“嗡嗡”的鸣响仿佛还在麦田上回荡。小托姆握着风筝线轴,突然问:“下一站去哪?”
艾琳娜望着南方的雨林,那里隐约有座藤编坊的轮廓。
“听说那边有个‘藤编寨’,寨里的匠人用野山藤编织背篓,藤条泡过桐油后防虫蛀,编出的器物能承重百斤,只是现在,塑料筐多了,手工藤编少了,砍藤的柴刀都快锈了……”
竹青的清香还在鼻尖萦绕,艾琳娜知道,无论是灵动的风筝,还是泛黄的风经,那些藏在竹骨里的智慧,从不是对自然的征服,
而是与风的对话——只要有人愿意守护这片古镇,愿意传承扎风筝的匠心,愿意把祖辈的生存哲学融入每一根竹骨、
每一次绑扎,就总能在风的轨迹里,飞出生活的高度,也让那份流淌在风符里的通透,永远滋养着每个与风筝相伴的日子。
离开风筝镇,循着藤条的青涩向南穿越雨林,三月后,一片被溪流环绕的村寨出现在山谷间。
藤编器物在木桩上悬挂如褐色的藤蔓,寨口的晒场上晾着处理好的藤条,几位老匠人坐在青石板上,正用砍刀劈削藤茎,藤屑随溪水漂远,空气中浮动着藤皮的清苦与桐油的醇厚——这里便是以手工藤编闻名的“藤编寨”。
寨口的老藤坊前,坐着位正在浸藤的老汉,姓藤,大家都叫他藤老爹。他的手掌被藤刺划出细密的伤痕,指腹带着常年摩挲藤条的粗糙,
却灵活地将一根野山藤按节劈成四瓣,藤条柔韧如带,能随意弯曲打结。见众人走近,他举起一段处理好的藤条:
“这山藤要选‘百年老藤’,藤心呈浅黄者为贵,编出的器物十年不腐,负重百斤不变形,现在的塑料仿藤看着光滑,却脆得像饼干,遇潮就发黏。”
艾琳娜拿起藤坊外的一只背篓,藤条交织出的菱形纹疏密有致,提梁处还编着防滑的缠纹,
藤皮的纹理里藏着细小的水珠,忍不住问:“老爹,这里的藤编手艺传了很久吧?”
“九百年喽,”藤老爹指着寨后的雨林,“从南宋时,我们藤家就靠编藤器过日子,那时编的‘藤箱’,能防潮防蛀,赶考的书生都用来装书卷,走千里路也不怕雨淋。
我年轻时跟着师父学藤编,光练辨藤就练了三年,师父说藤是山的筋骨,要顺着它的节理编,才能让藤器藏住雨林的湿气。”
他叹了口气,从藤坊角落的藤筐里取出几卷泛黄的藤谱,上面用炭笔勾勒着藤器的样式、编织的技法,标注着“背篓需加五道筋”“藤席要留三分松”。
小托姆展开一卷藤谱,麻布纸已经被潮气浸得柔韧,上面的藤样线条舒展,还画着简单的工具图,标注着“砍刀需开月牙刃”“浸藤水要加草木灰”。“这些是藤编的秘诀吗?”
“是‘藤经’,”藤老爹的儿子藤条抱着一捆浸好的藤条走来,藤捆在他臂弯里轻轻晃动,
“我爷爷记的,哪片山谷的藤条最坚韧,哪类藤器该用‘绞编法’,都写得清清楚楚。还有这藤条的粗细,”
他指着藤谱上的批注,“是祖辈们用手腕量着试出来的,粗了编不出细纹,细了承不住力,要像捆柴的草绳,松紧得宜。”